聊一聊钻石巨头戴比尔斯的百年垄断史

初出茅庐：这里我们先聊聊天选之子戴比尔斯；重返南非；鸠占鹊巢：垄断帝国，恩斯特信奉垄断的原则，他认为稀缺是钻石的核心价值，为此减产是必须的

常识教会我们，提升钻石价值的唯一方法就是使它们变得稀缺。——恩斯特·奥本海默

年迈的海瑞·温斯顿愤怒地走出位于伦敦查特豪斯街17号的大厦，这位世界顶级珠宝品牌的所有者下定决心，不再接受钻石巨头公司戴比尔斯近乎侮辱性的购买协议。

他决定绕过对方，直接从葡属安哥拉殖民地购买钻石原坯。依仗着杰奎琳·肯尼迪、温莎公爵夫妇这些顶级客户，他有自信和戴比尔斯掰一掰手腕。

但老头的一腔热血很快就下了头。某位英国内阁大臣给葡萄牙的一位高级官员打了电话，内容是如果安哥拉殖民地与温斯顿先生达成交易，英国政府会认为这是「不友好的举动」。

老头也是聪明人，乖乖地出现在了戴比尔斯的下一场订货会上。

把这个无法拒绝的条件送到海瑞·温斯顿手上的，也是一个名叫Harry的男人，他叫哈里·奥本海默，戴比尔斯帝国的掌门人。

哈里·奥本海默

作为奥本海默家族的二代目，哈里最出名的业绩，就是一手将钻石运作成了20世纪最大的营销骗局。

但营销，只是这个钻石帝国的一小部分。

直到2011年退出戴比尔斯之前，奥本海默家族一直是世界钻石业最举足轻重的力量，垄断了全球钻石原料近百年的时间。

大家好，我是商业说书人的馆长。

这期内容，我想和大家聊聊钻石巨头戴比尔斯的百年垄断史，和它背后奥本海默家族三代掌门人的故事。

01

初出茅庐

1902年，22岁的恩斯特·奥本海默带着50英镑，搭上了从伦敦前往南非的轮船。

恩斯特·奥本海默

此前，他在伦敦当了6年的钻石分拣员，终于被委任为公司的驻南非代表，来到充斥着血腥、名利与资本的钻石之都——金伯利。

恩斯特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钻石行业是个暴发户行业，他这一辈的几个兄弟，都靠着钻石发了家。

他的两位亲哥哥，分别在南非和伦敦两家钻石企业担任合伙人，而他的表哥希施霍恩则已经成了戴比尔斯的董事。

这好比你自己刚刚北邮毕业拿到了大厂offer，你的两个亲哥哥一个在快手当合伙人，一个在美团当副总裁，而你的表哥在阿里巴巴，还恰好叫蒋凡。

一般人拿到这种天胡开局的牌，估计就抱紧哥哥们的大腿，怎么着混个百万年薪不是事儿。

恩斯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赚了钱搞搞投资，当个每天蹲家里看书的富家翁。

直到他不懂事的董事表哥带他进了戴比尔斯董事会的办公室。

戴比尔斯董事会办公室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墙上挂着的是一溜已经去世的创始人的遗像，堪称钻石界的瓦尔哈拉。

说来这家公司也有毒，公司成立没多少年，创始人和主要大佬都没几个活过50岁的。

而摆在遗像中间的，是一张500多万英镑的支票。这张支票是公司搞兼并时，本来应该付给投资人的一笔巨款。

结果戴比尔斯用了点手段把钱赖掉了，于是这张比脸皮还厚的支票就作为公司的光荣传统，被挂在了办公室最显赫的位置。

恩斯特看着看着，就不想当富家翁了，他也想当戴比尔斯的高管，活着可以赚到（赖掉）500万英镑，死了还可以被送进瓦尔哈拉。

当天在办公室还发生了一个插曲。

当时和表哥还有恩斯特在一起的，还有戴比尔斯的另一位高管，也是墙上大佬巴尔纳托的侄子索利·乔尔。

他知道恩斯特干过钻石分拣，就口袋里随便拿了一颗钻石，问他这颗值多少钱。

恩斯特看了一眼：大哥你晃点我呢？这是玻璃。

旁边人都惊呆了：我们索利少爷的口袋里能给你掏出玻璃？这位大侄子也有点火气了：哥们你这骂人挺脏啊，咱们赌50英镑，来不来？

钻石被拿去做了鉴定，过了一会估价员回来说：确实是玻璃。

恩斯特拿走了50英镑，还心想：钻石巨头？就这？我不想当高管了，我要当马云！

起了夺权的心，但也要有夺权的命和手段。

这里我们先聊聊天选之子戴比尔斯。

经历了第二次布尔战争，英国人用一场惨胜确立了对南非的控制。而钻石矿场主们经历了数十年的产能战和价格战，逐渐形成了共识：

市面上钻石一多，价格就跌，靠竞争谁也赚不着钱。

大家可以记一下这条共识，后面所有的商业故事，都建立在这条共识之上。

戴比尔斯这家公司，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了。

有趣的是，戴比尔斯并不是创始人或者某个大人物的名字。这个名字来源于18世纪末，金伯利附近的农场主戴比尔斯兄弟。在他们的农场里，发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钻石矿。

一位名叫塞西尔·罗兹的英国殖民者从他们手里买下了这片土地，并以农场的名字命名了自己的公司，也就是戴比尔斯公司。

经过了大矿场主们激烈的竞争兼并，以及有默契的让步之下，罗兹终于联合了整个南非的钻石开采业，掌控了庞大的销售网络，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钻石辛迪加（垄断组织）的掌门人。

在这个辛迪加里，各大钻石原料公司按固定比例分配产量，绝不多生产一颗钻石，以免供大于求，使得价格下跌。

而戴比尔斯，是这个辛迪加的核心，占51%的产能。

罗兹不仅是戴比尔斯创始人，也是英国殖民史上存在感最强的人之一。有机会我做一期内容专门聊聊这位钻石王老五。

行业格局既然定了，肯定是没那么容易破坏的，恩斯特需要积累自己的能量，更需要等一个机会。

恩斯特转头去从政了。

02

重返南非

矿业是南非的经济命脉，早年的矿业巨头，挖黄金挖钻石的，都会顺便掌握一下政坛。塞西尔·罗兹就曾经担任过殖民地总理，第二次布尔战争也是他挑起的。

恩斯特继承了前辈的优良传统。积极搜集政治资本。

他跑回英国结了个婚，媳妇是他哥哥的小姨子，兄弟娶姐妹，这也没啥，但他的老丈人就很有能量了，曾经是伦敦证券交易所的所长。

恩斯特还结识了南非大量政界人物，包括后来成为南非总理的史末资将军。32岁的时候，恩斯特已经通过选举成为金伯利市的市长了。

顺利的话，他会以政客的身份加入戴比尔斯。但一战打破了他的计划。

1914年，一战爆发，英国和德国兵戎相见。尽心尽力干了两年市长的恩斯特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全市的公敌。毕竟奥本海默嘛，一听就是个德国人。

恩斯特虽说早早入了英国国籍，但也确实是德国出身。恰好成了政敌的把柄，一个劲儿地拿恩斯特祖籍来做文章。这放平常也不算大事。可大战当头，群情激奋，差点要了恩斯特的命。

愤怒的民众在路上阻截了他，石头砸在行进中的车上，飞溅的玻璃差点削掉他的头皮，他不得不逃到一个教堂里，才躲过了追杀。

恩斯特怂了：我这玩的不是大富翁吗？咋突然给我开绝地求生副本了？我还是先猥琐一点吧。

于是他慌慌张张带着妻儿逃离南非，回了伦敦。

临走前，他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回来，不是为了证明我了不起，而是我失去的一定要拿回来。

三年后，转机来了，而且这一转，直接把他送进了戴比尔斯。

1917年，37岁的恩斯特·奥本海默依靠自己的政治人脉，见到了一位来自美国的采矿工程师。

当时的奥本海默，已经制定好了重返南非的计划。

他想要成立一家新的矿业公司，开发约翰内斯堡附近的金矿。此前他已经得到了来自英国的矿业资本的承诺：如果你能再拿到100万英镑投资，那么我们就一比一跟投，和你一起开发金矿。

恩斯特找到这位工程师，告诉他，现在美国资本在南非还没有落脚处。如果你能帮我搞定美国的投资，我就能在南非帮美国人赚到钱。

这位工程师听了恩斯特的计划，表示非常感兴趣。

很快，一笔100万英镑的投资进了他的账户，恩斯特成立了第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名叫南非英美有限公司。这个名字，正是在权衡了两国资本后想出来的。

那位给恩斯特牵线搭桥的工程师，就是后来的美国总统赫伯特·胡佛。而他搞定的资方，是大名鼎鼎的美国摩根财团。

第二年，欧洲战争结束，南非的矿业巨头们重新回到了矿场。

而此时的恩斯特，已经凭借英美公司在金矿生意上大赚一笔，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准备一举拿下戴比尔斯。

03

鸠占鹊巢

二战后的戴比尔斯，虽然是垄断者，但过得并不好。

一战期间，世界钻石需求量大减，钻石大量滞销。以戴比尔斯为核心的钻石辛迪加为了求生，选择了集体降价。

对这种做法，恩斯特不屑一顾：市场一危机，你们就降价保命。对市场一点控制力都没有，看似武德充沛，实则费拉不堪。你们好意思叫自己辛迪加？好意思说自己是搞垄断的？

我恩斯特·奥本海默今天就要教教你们垄断是怎么玩的！

事实上，恩斯特手上的钻石，只占整个辛迪加组织的12%。还不够撬动市场。

钻石不够，人脉来凑。

一位政客向恩斯特透露，德国在非洲西南的殖民地，也就是现在的纳米比亚，有几处钻石矿，目前被英军占领中。

德国矿主正在试探南非联邦矿业局的意思，是让德国人继续经营，还是应该卖给南非或者英方。

恩斯特嗅到机会，迅速出面接触德方矿主。

而戴比尔斯这边则显得特别迟钝。直到希施霍恩，也就是大表哥一次去见了南非总理，总理告诉他，你表弟在抢钻石矿呢。戴比尔斯这边才知道有这么件事。

表哥赶紧把这件事通知公司董事会，得到的回应是一句不咸不淡的：朕知道了，朕不在乎。

而恩斯特这边，一边和德国人谈判压价，一边马不停蹄找摩根财团又借了350万英镑。执行力超强的恩斯特很快让所有人知道：德属西南非的钻石矿，被我承包了！

这笔收购让英美公司掌握了南非以外最大的金刚石生产地，手上的钻石达到了市场总量的20%。除此之外，他还建立了独立的销售渠道，加上摩根财团的支持。

这些钻石，每一颗将成为他的弹药。

当弹药充足，抢班夺权的时候到了。

恩斯特找来了20多年前，因为一块玻璃，输给自己五十英镑的索利·乔尔。

索利·乔尔是个八面玲珑，贪婪，但又很聪明的人，也深谙钻石垄断的商业逻辑。而且他还是戴比尔斯最大的股东。

聪明人和聪明人谈利益，就很容易聊到一块去。

恩斯特向他承诺扩大索利的利益。条件是配合他演一出戏。

1925年，恩斯特正式提出，废除旧的辛迪加组织，建立一个新的组织。老富豪们大发雷霆，双方剑拔弩张，只有索利在双方之间来回斡旋。

为了打击老富豪们，恩斯特利用自己独立的销售网络，放量卖货，把钻石价格压得很低。不就是拼家产吗？来啊！

事实上，旧的辛迪加组织里，除了戴比尔斯，没人有实力和恩斯特的英美公司抗衡，而戴比尔斯的大股东又选择骑墙。后来，索利干脆直接跳反，加入新的垄断组织。

钻石价格下跌，钻石企业的股价也一起下跌。老人们经受不住财富缩水，担心手里的股票变成一堆废纸。不得已宣布投降，加入新的垄断体系。

老辛迪加一夜之间垮台。在新的辛迪加里，除了戴比尔斯产量占比不变，剩余的产量都分属于恩斯特和索利。所有人都必须仰赖两人的鼻息。

老人们无能狂怒，只能在情感上实施报复。

戴比尔斯除了索利之外所有的董事都表示：你恩斯特不是心心念念进我们董事会吗？没门，永远别想了！

恩斯特此时已经不再愤怒，他再次展现出实干家的魄力，悄悄吃下市场上流出的所有戴比尔斯的股票，扩充自己的股份。

随着股份逐渐增长，加上索利的不断游说。1926年7月，戴比尔斯董事会终于同意，与英美公司实现换股，恩斯特占股50%顺理成章入主董事会，成为了戴比尔斯的主席。

这场漫长的，绵延24年的夺权行动，终于以恩斯特的胜利落下帷幕。

他既是戴比尔斯的董事，又是钻石辛迪加的掌门人。在罗兹去世后，南非钻石业迎来了一个新的霸主。

04

垄断帝国

恩斯特信奉垄断的原则，他认为稀缺是钻石的核心价值，为此减产是必须的。

拥有了戴比尔斯，他终于可以去践行自己的方法论了。

掌权后，恩斯特继续挥舞低价的大棒，将小型钻石原料商赶尽杀绝。等到目之所及范围内已经找不到小玩家，恩斯特开始操纵这个庞大的垄断组织。

1929年，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席卷了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钻石销量在一战结束后的第十年，又迎来了一次跳水。一时之间，金伯利城市里到处可见卖不出去的滞销钻，戴比尔斯公司所有的保险柜都堆满了钻石。

面对危机，恩斯特采取了和旧辛迪加完全不同的强硬手段。

他拒绝降低钻石价格来提高销量，渡过难关。

相反，1930年，恩斯特宣布关闭旗下矿场，停止生产钻石，以保护目前市场上钻石的价格。于是从1930年到1933年，世界钻石产量从每年2200万克拉骤降到不足1.4万克拉，钻石价格在经济危机中不降反涨。

只要市场上钻石价格不下跌，戴比尔斯的股价就不会太难看。

当然，恩斯特也不打算硬撑，他一边减少市场供应，另一边从内部开刀，解雇了成千上万名矿工来降低公司运营成本。

南非矿业一时间哀鸿遍野。因为害怕被裁掉，戴比尔斯的钻石分拣员们不得不在每天上午把钻石分成不同的档次，下午再把它们混在一起，第二天再分一遍，装成很忙的样子。

大量的失业，这让向来对钻石大佬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南非政府都坐不住了。矿业部长甚至声称要把戴比尔斯国有化。

但恩斯特在这行混了30多年了，不仅控制着南非、纳米比亚等地的钻石原坯产能，还控制着大量金矿和有色金属矿产，加上南非高层也有不少恩斯特的老铁，英国方面也有支持恩斯特的力量，这种级别的虚张声势在他看来连刮痧都算不上。

面对经济危机，恩斯特强硬的风格不仅让戴比尔斯顺利渡过难关，还以极低的成本，把风雨飘摇的伦敦钻石企业联盟也整合到了戴比尔斯的体系之下。

此后很长时间，戴比尔斯都占据着世界钻石原坯90%的市场份额。

这是连塞西尔·罗兹都没能达到的高度。

事实证明，有钱不一定能为所欲为，除非你垄断了。

为了将霸权转化成稳固的收益，1934年，恩斯特整合了戴比尔斯旗下所有钻石的产销体系，在伦敦创立了著名的中央统售机构（central Selling Organisation，简称CSO)。

因为CSO的存在，世界钻石业，几乎就是奥本海默家的后花园。

这套体系，由两个部分组成。

上游部分是钻石采购环节，来自全世界各大钻石生产国的企业，按照合约将产出的钻石原坯送到南非。在那里，戴比尔斯会对它们进行分拣、定价、收购。

CSO制作了一本价格手册，列出了14000种钻石原坯的价格，他们会按照这本手册定价购买原坯。每天都有2万克拉的原坯被送到南非，其中只有25%会被定级为宝石用的钻石原坯，剩下的75%则会被加工成工业用金刚石，销售给全世界的工业企业。

下游部分就是钻石原坯销售环节。

奥本海默的傲慢在这个环节展露无遗。

每年，CSO会举办10次看货会。而被邀请进入看货会的只有固定的125家客户，这125个客户在业内被称为「戴比尔斯125」，无一不是业内翘楚，实力雄厚，加工生产线完备，销售渠道遍及全球。

但这些钻石业的大买家在戴比尔斯这里，却只能跪着享受羞辱式的采购服务。

戴比尔斯会提前按照质量和成色搭配好钻石原坯，把原坯密封在一个个鞋盒大小的盒子里，外面标好标价，每盒至少价值800万美元。

客户选货的时候不允许打开盒子，更无从挑拣或者抱怨盒子里的钻石，也不能讨价还价。他们能做的，只有选择买还是不买。而且大部分时候，客户都不会拒绝，拒绝的后果参考视频开头的故事。

某种程度上，这不仅是采购，也是一场服从性测试。是垄断组织对下游企业的一场大型PUA。

只不过，这些广受追捧的钻石大佬和品牌为了赚钱，没啥不能忍的。偶尔也有像海瑞·温斯顿这样容易炸毛的直肠子。但很快现实就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形式比人强。

通过CSO的体系，戴比尔斯对全世界的钻石原坯的生产、销售形成了极强的控制和垄断。

垄断的好处，一是避免了价格战和倾销导致钻石下跌，二是稳定市场供给，防止出现周期性的波动行情，三是一旦出现其他钻石供应商，德比尔斯可以立刻释放大量钻石储备，让钻石价格暴跌，逼迫对方退出行业或者破产。

恩斯特精心打造的这套垄断体系，一直维持运行到20世纪90年代。

你说CSO是这个钻石帝国的根基，或者说是龙脉都不为过。

值得一提的是，恩斯特的钻石帝国，不止垄断了消费级钻石，也垄断了工业级金刚石。

二战期间，工业级金刚石需求暴涨。

尤其是美国，作为世界兵工厂，罗斯福政府向戴比尔斯提出了一笔650万工业级金刚石的购买订单。但这笔大得可怕的订单却激起了戴比尔斯的恐慌。

这笔订单足以导致战后工业级钻石过剩，甚至引发价格大跌，老恩斯特一口回绝了美国人的要求。

订购不成，罗斯福政府直接跑去施压英国政府，英国人在美国人面前表演了全套的英式太极拳，把需求又推了回去。美国人一调查，才发现英方为了让戴比尔斯支持战争事业，把戴比尔斯的人吸收进了战时内阁。

美国人恼了，在致英方的备忘录里阴阳怪气了一番：贵国主管金刚石的部门和金刚石辛迪加好像是一个部门。然后表示如果金刚石不到位，那么纳粹轰炸机在乔治六世的地盘随地大小便，我们也爱莫能助。

1942年，戴比尔斯松了口，表示可以先给你们提供100万克拉，剩下的慢慢交付。

接下来的交付，就是「哇我们仓库被炸啦」、「哇我们产能不够啦」、「哇我们机器又坏啦」之类的各种理由。

美国人开始怀疑戴比尔斯的立场，于是展开调查，不小心发现第三帝国总是能买到造飞机的工业用钻石，并且查出戴比尔斯的钻石体系下，有一个走私漏洞，大量钻石在南非通往伦敦的过程中，分流去了德国。

美国人暴跳如雷，又找到了英国人投诉。为了解决问题，英方提出了一个骚操作，组建一个走私调查委员会，请恩斯特·奥本海默爵士负责调查。

我调查我自己，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有传言，恩斯特晚年改信仰基督教，就是为了和犹太身份脱离关系，方便和希特勒做生意。不过这个也只是阴谋论，听听就好。

总之，这事儿让美国人和戴比尔斯结了梁子。到了他儿子这辈，美国人没少给他找麻烦。

最后，还是说回恩斯特本人。

他这一代早期钻石大佬，虽然事业上硕果累累，但命运都令人唏嘘。

戴比尔斯创始人塞西尔·罗兹一生体弱多病，终身未娶，却在一场无聊的风流韵事中卷入官司，胜诉之前就因心脏病去世了，死时只有48岁。

另一位大佬巴尼·巴尔纳托最后欠债累累，精神失常，落水而死，也只活了43岁。他的外甥伍尔夫·乔尔20岁成为百万富翁，34岁被杀手拿着枪大摇大摆走进办公室干掉了。

同样参与戴比尔斯创业的阿尔弗雷德·拜特后半生则一直深信「人造钻石会摧毁钻石行业，夺走所有财富」，他在恐惧中离世，也只活了53岁。

钻石带来了财富，也摧毁了他们的人生。

恩斯特不同，他一直活了77岁，比这些前辈都要长寿。但长寿的诅咒，是要亲眼目睹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个个先自己而去。

1933年，恩斯特最爱的侄子在一场空难中去世。第二年4月，妻子玛丽心脏病发作去世。恩斯特还在服丧期间，妻子的哥哥，也是南非英美公司的总经理莱斯利·波拉克在一场酒会上病倒，次日离世。而1935年，恩斯特的小儿子在游泳时发生意外，24岁便去世了。

一年多时间，四个亲人的连续离世对他打击巨大，而他的老朋友和老政敌也都接连退休或离世。

然后心灰意冷的恩斯特在世人惊讶的目光中，迎娶了侄子的遗孀艾娜。

这场婚礼的证婚人是侄子的岳母哈维夫人，以及恩斯特的大儿子哈里·奥本海默。而侄孙小迈克尔也就成为了恩斯特的继子。

再婚后一个月，恩斯特建立了一家新公司，名为恩斯特·奥本海默父子公司。

这家公司，掌控着戴比尔斯公司、南非英美公司等一系列属于奥本海默家族的资产。也象征着奥本海默家族的江山基业。

20世纪50年代，恩斯特成为了南非首富，1957年，这位初代钻石皇帝因心脏病去世。

从夺权的反贼，到垄断的枭雄，再到帝国的缔造者，恩斯特的一生足够传奇。如果没有他，世界珠宝史都将要改写，而你现在可能根本不需要花那么多钱来买一颗钻石。

不过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还有愿意花高价买那些东西的人。

从这个角度看，恩斯特也没那么厉害。他只是做了每个垄断者都试图做到的事情。

他去世后，哈里·奥本海默成为这个钻石帝国的二代目掌门。

下期内容，我们来讲讲这个超级富二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