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总结:大学就是提升人类的思想和智慧的地方,问题是产生这种观点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我认为是根深蒂固的人情社会导致的扭曲大学观
今天刷到一个男女对话的小视频。
女的问:“一个学历低的男人娶了一个学历高的女人,这个男人会自卑吗?”
一个看似成熟的男人回答:“这没有什么可自卑的?因为学历只代表了记标准答案的考试能力,学历高只能说明记标准答案的能力强,不能说明其他方面的能力强。社会才是最好的大学,一个高中毕业的男人在老婆上大学读博士的这些年里,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懂得了无数的人情世故,上的是社会这所更好的大学。这些年里他在社会上学到的知识,要比老婆读这么多年书要多得多……”
这段话可以总结为一句话:混社会(上社会大学)是比上大学更更有价值的。
那么这种想法对不对呢?
如果对,我们还有必要花钱建大学吗?
如果不对,又错在哪里?人们又为何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要回答这些问题,首先要弄清楚大学和社会大学的本质分别是什么?
这需要从历史中去寻找答案。
在西方国家,与现代意义接近的大学,也有近千年的历史。1088年意大利成立的博洛尼亚大学,是世界第一所正规的大学,曾经是整个欧洲最重要的罗马法研究中心。随后,参照博洛尼亚大学的模式建立起来的大学日益增多,到了中世纪,大学已经在法国、德国、英国等欧洲国家中遍地开花。
按照领导体制的不同,中世纪的大学一般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以博洛尼亚大学为代表的“学生大学”,这类大学采取以学生为中心的管理模式,校务管理由学生主导,包括上课的形式和时间,甚至教师的聘任、学费的数额,全都由学生来决定,教师的薪水由学生支付,这种模式受到当时欧洲南部很多国家的认可,在葡萄牙、西班牙等国家大量出现;另一种则是以巴黎大学为代表的“先生大学”,这类大学多数为教会大学,并且由教会向老师支付薪水,管理则以教师为中心,校务由教师决定,北欧许多国家,例如德国、丹麦等的大学多数采用这种形式。
当然,历史也证明了这两种模式的优劣。由于“学生大学”以学生为中心(我感觉这种模式类似于现在的家庭教师),管理溃散,逐渐没落了,而“先生大学”则因为具有完善的管理机制而逐渐发展和兴盛,最终成为历史的主流。至此,中世纪的大学也形成了以教师为中心的管理模式,为现代化大学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随着欧洲启蒙运动的发展,大学也进行更深层的理性主义改造。直到1809年,德国柏林大学诞生,宣告了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大学诞生。那么现代大学与欧洲中世纪的大学究竟有什么不同?
柏林大学由德国洪堡创办,其主张的理念与中世纪最大的不同在于对大学职能界定。中世纪的大学作为传授知识的场所,主要职能就是“教书育人”,并不进行学术研究;而洪堡体制下的柏林大学,则以培养有科学、文化的人为主要任务,同时也将科学研究作为主要职能,实现教学和学术研究的统一。
柏林大学的模式,已经十分接近今天的大学。德国柏林大学的意义不仅在于“第一所现代大学”,同时也对整个世界高等教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直到今天,柏林大学的“洪堡体系”依然影响大学创办模式。
柏林大学有两个重要的意义:
第一,柏林大学等现代大学的诞生,不仅推动大学迈向了现代化,同时也助推了学术自由的发展。大学成为人们进行高等教育最重要的场所,教师和学生在这里进行思维的碰撞,各学科得到大力发展。从此,人类进行科学研究多了专门的基地,科学研究逐渐体系化。
第二,现代大学成为国家人才培养和科学发展的重要推力。由于柏林大学的崛起,德国的高等教育和科学研究得到快速发展,不仅助力德国快速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也促使德国在20世纪初成为享誉世界的科学中心。后来,美国大学的全面崛起也成为美国科学发展中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说了这么多,大学的本质已经浮现了出来:
教学和学术研究的胜地,教学和研究的对象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及发现这些规律的方法、工具、思想等根本问题(而知识仅仅是它们的载体)。
一句话总结:大学就是提升人类的思想和智慧的地方。
这里主要有三个“产品”:大学毕业生、大学教师、学术成果。
大学毕业生能够满足社会各领域的人才需求,没有人能否认当下的创新主要是由受过大学教育以上的人做出的。彼得·德鲁克高中毕业就参加了工作,那是20世纪20年代,这并没有妨碍他开创管理学;但是当他的孙子高中毕业的时候,那是20世纪80年代,想效仿爷爷直接去参加工作,德鲁克坚持不同意孙子的做法,并告诫孙子:现在已不同于我年轻时候,现在的大部分年轻人必须读完大学才能从事知识含量更高的工作(这里说的是不大部分年轻人,比尔盖茨、乔布斯、扎克伯格毕竟是少之又少,没有普遍性)。
大学教师中既有优秀的教学人员,又是出学术大师、思想大师的地方,可以说几乎所有创新的源头思想都来自大学,例如被视为全球创新圣地的硅谷离不开斯坦福大学,中国的创新圣地中关村也离不开清华北大等高校。
学术成果是引领人类发展的原生性力量,企业的产品创新和技术创新都离不开基础研究成果的支撑,没有二进制就不会有计算机,没有理论物理,也不能造出芯片,这些基础研究90%以上都是在大学做出来的。20世纪80年代美国创新腾飞的起点是拜杜法案,而拜杜法案其实就是大学科技成果转化的一个新规则。
社会大学的本质又是什么?
社会大学是指人们在生活工作中获得经验来更好的适应社会和融入社会,它的根本知识是与人情世故相关的东西,用通俗的语言讲这些似乎可以和“情商”相关。
所以社会大学的本质是在社交中提高融入社会的能力,以获取更多的社会人脉资源。
而大学是提升人类的思想和智慧的地方,社交能力和思想智慧是两个不同维度的东西,不能进行比较。强行比较两者的高低是在做一件驴唇不对马嘴的事情。
这种观点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产生这种观点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我认为是根深蒂固的人情社会导致的扭曲大学观。
在一个众多重要资源被政府控制、市场规模巨大的国家而言,通过人际关系,随便一个寻租行为,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另一方面,创新却是一个需要长期大量投入,且高风险的事情,而且在一个创新成果转化并不是很简单的过度,创新是一个投入产出及其不划算的事情。所以综合这两个方面来看,大部分人会发现:靠拉关系去寻租的收益远大于辛辛苦苦搞创新的收益。
前两天看到一篇非常扎心的文章,名字叫“一个留美博士的比较:国内教授在应酬,国外教授在学习”。究其原因是国内教授工资低,需要去拉项目赚钱养家,而在我们这个关系型社会里,不会拉关系,怎么能保证拿到项目?用进废退、适者生存,于是教授们不得不去搞社交,甚至要不断的向社会大学交学费。
连代表中国大学学术金字塔尖端的博导们,都要去靠拉关系来拿项目,大学的本质已经被这些乌七八糟的社交行为所掩盖,难怪有人会做出社会是比大学更好的“大学”的判断。
要想消除这种误解,就需去重新彰显大学的本质,让其重新成为教学和学术研究的胜地。
要想做到这一点,大学的制度建设和资源配置必须围绕其本质来展开,就需要以教师和学生为中心,支持他们去做服务于大学本质的事情。而不是仅仅把大学当成ZZ、经济发展的工具,以至于把大学搞得乌烟瘴气。否则,持有“社会是比大学更好的‘大学’”这样的观点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的大学会原来越偏航,直至让这个国家不再有思想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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